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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那些兰竹松月的意象

发表于2004-02-16
那些兰竹松月的意象


 

   

文/龚静

国画看得不算太多,但久了还是有一些体贴,慢慢地竟生出几许伤情,倒也不是哀,实在是怅惘罢。文人画里那些略略程式化的生态情景,都是“旧日红”了。

比如在画中,文人总是喜欢坐在松下望山听泉观月,身后是一定有童子的,抱张古琴,等着文人兴起操缦,就如山水是了红颜知己一样。同类型的,该是樵下听琴,隐喻着“高山流水”的知音典故,当然他们不会真做了樵夫,是喜欢那种行走山林通脱潇洒的姿态吧。

特有的植物、典故,画家们反复地皴擦敷彩,代代承传,已然化成中国画的元素。以峋石兰竹,寄托高洁心志。傲霜之梅,浮动代代心曲。至于芭蕉苍苔,平常之物,已然怡然田园的小令。这些意象乃传统文人志向情操之外化,无论得意时的游山玩水,还是失意后的湖泖林间,以及特殊情境下的主动选择,兰竹松月,山涧林涛,从来都是士人的栖居理想/想象家园。如马远《春行山径图》传达的士人与野花与蝴蝶共享春意的意境。

那些隐喻性的人物/典故,自然也是文人喜欢描摹的画题。出现最多的该是魏晋六朝人物,那种洒脱不羁、回归田园的风范是文人心向往之的境界,历朝历代的文人前赴后继地描画,是文人画中的“日常行为”。

如《世说新语》中“雪夜访戴”的故事,王子猷居绍兴,雪夜眠觉,想起剡溪的戴安道,乘船而去,却造门不入返,所谓“乘兴而行,兴尽而返,何必见戴”,不管后人如何研究王子猷其实与戴安道并不熟稔,王此举有故作潇洒搏得美名之嫌,等等,如此任诞佳话,还是为文人所推崇。于是,黄公望画过《剡溪访戴图》,同朝代的张渥也画过《雪夜访戴图》,明朝夏葵也有一幅画名一致的《雪夜访戴图》,足见此故事已是一种象征。

而陶渊明的辞官归隐,在文人心中向来分量更重。宋末元初钱选的《归去来辞图》,以浅渚绿岸的柳树和归舟,期望效法“五柳先生”不为物役的闲适。明朝文人画得更多,杜堇有《陶潜吟诗图》,策杖吟诗于老松下的陶公,仿佛中国文人的“形象代表”。陈老莲的《归去来辞图》,是听说朋友做了清代的官特意画的,实在是一番苦心寄陶公。清代的石涛《桃源图》苍翠繁盛,峥嵘山岩和一叶扁舟,仿佛如见渔人从小径而入,忽然豁然开朗见“黄发垂髫,并怡然之乐”时的欢喜。多少楼台烟雨中,多少丹青山水间,传世的如此,埋名的想来亦如是,陶渊明已非具体的人物了,乃文人们济苍生之外一个安置情感的地方。哪怕践行困难,毕竟“舍”尘世名利不易,但终是有了精神归园。

如是,兰竹、松石、水云,全都构成了传统绘画的表意系统,于是,隐喻的共通导致了意象的相似,加之过于讲究师承,不免要似曾相识了。如果画家没有几手自成一家的本事,那真的仿佛淹没于宣纸山水的黄昏了。

这些意象种在今天的土壤中,实在有点勉为其难了。山不是那山,水不是那水,人心自是写满当下心事。所以,水墨还在,元素已变,写意的是又一种生态了。

只是,竹影松月的具象生态或许不再,托寄的内心生态是否安在?哪怕不再依依地梅兰竹菊,总是有一个拈香一笑的地方;哪怕总是泼墨了霓虹闪烁,那颗心是饱满了眷眷的沉着。于是,不必了清代“四王”般画必言“仿古”;也不必了非兰草不高洁的程式,如果缺少真情,只是虚空;笔墨的深情落脚在深情,意象的情感扣住的还是情感。

兰竹松月,从来没有别过我们。别的只是我们自己的心。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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